這是外公過世後的第一個過年

當然,我其實並不是很清楚狀況;除了我媽的兄弟姐妹,我並沒有和誰特別親近,因為我個性不大活潑,而且台語欠佳。通常,只能默默坐在位子上,勉強從大人們的閒聊中──時而大嗓門、時而緊張地壓低聲音──試著理解整個家族的氣氛,在外公過世後,發生了什麼樣的變化;誰在竊喜、誰在哀傷、誰向前邁進、誰自甘下流。大部分的消息,大或小,重要或不重要,光采或不光采,都被輾得碎糊糊、黏搭搭的,七拼八湊傳入我的耳朵。

一開始,我猜想這個家族正逐漸傾頹。後來,姐提供另一套想法與說辭:「一個新秩序的建立。」我試著釐清、試著思考,但事實上,我沒什麼好思考的。從頭到尾,我呆坐在位子上,像個局外人,而在情感上,嚴格來說,我也扎實地是個局外人。這樣一個迷離的角色令我頭昏腦脹:我總以為自己仍有種若即若離的家族情感,彷彿我不這麼以為,就會被人們、被自己評為離經叛道、十惡不赦。吃飯時,任何一人的靠近都令我手足無措。我想是因為我同時想要逃離、又想要試圖親近他們的緣故。

我後來越是細想,越覺得索然無味,而外公的過世給我的感受也不再單純,彷若它已和那僵化的家族情感漸漸併合,成為了令我同時想要逃離、又想要試圖親近的東西。我總覺得,隨著年歲增長,人事遷移,這樣的衝突感,也慢慢地、慢慢地,變得習以為常了。



張愛玲於〈留情〉末段寫道:
「生在這世上,沒有一樣感情不是千瘡百孔的。」

她描述的是不是這樣的感受呢?她的話總讓我覺得鬼氣森森的OTL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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