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覺得,若再不適量承認自己某種程度上的病態情緒,
我的人格肯定會因為欠乏警戒,而疏於防範、或缺少那份尋求慰藉的動機,
最後會在某個時刻驀地潰堤、瘋狂,搞得滿山遍谷的穢物。

但這些並不應該是我的錯,
我是說,這些讓我幾欲爆炸的情境,責任並不在我。
我必須──別無選擇──暫時忽略那頑強的理性,說服自己沒有必要負責,
當然,我只是想保護我自己。

更獸性的應對方式,就是鼓起全力,築上厚顏而懧弱的心智堡壘,
用最最煩人的耳語去催眠自己:

「如果說,這些情緒,這些噩夢,
 正是為那些滄桑熟醇的人們所嘲笑、或諒解的『強說愁』,
 那就快快清醒吧,別再無病呻吟了,我說,若真是如此。
 已經沒有什麼攸關尊嚴的理由,
 能讓我合於情理地繼續擁抱它、探討它了,
 我們要學習的是接納、是習慣、是在各式夾縫中尋找歡愉,
 動作得快。待那現實的、服從的輪廓鑿刻完成,
 我的心智會回歸平和、無波,並被加冕『成熟』二字的無上稱號。」

如果──只是如果──我當時真的虛弱地點頭贊同、並接納了這份呢喃,
我毫無原則的個性也會在隨後對它失去信心、棄若敝履。





唔,為了不使通篇失去自白應有的基本明晰、淪為瘋人的意識殘流,
或許我必須先道個歉。
向誰道歉?向著那些注意到我的不定、甚或被它影響的人們。

缺少原因或目的的情緒,大概就是病態了,
或許,我是真的得吃點藥,或是找個師長諮詢一下云云。

它,那股情緒,一直漂浮在我的周圍,
在空氣中、在教室裡、在我的牙縫內、在我的小腿周圍,
卻又沉重得不能忍受。
更糟也更愚蠢的是,我以為大吼大叫一番、或是猛揍幾拳,
或是──自以為務實地──改變自己的態度和作風,
它就會褪去,
它只是個微不足道的過渡地帶。





最近,又一堆作業浮將上來,
而我從未因為它們而如此憤怒而暴躁過,
但我實在不願──真的不願──去完成它們。

為什麼我要完成它們呢?
好吧,理由或許又多又雜,但基本的訴求可能相當明瞭,
那這些訴求又是為了什麼呢?
這樣地追問下去,或許沒完沒了、或許很不負責,
但你不可否認將會得到一些相當現實的、形式的、缺乏自由的緣由。

同樣而令人沮喪的特質,不僅限於此。

還有家庭,爸媽的言語、偏好,
師長的諸多原則,諸多原則,諸多原則,
莫名難解的制度與要求,時間限縮與觀念的不自由,
還有歸屬感的渴求,
人們──其他可能的心智──的喜好和看法,
一去不回的年輕歲月,
還有週遭令人沮喪的麻木,
還有自己的麻木,
對絕對的尊嚴、絕對的驕傲的重視──同樣參雜了麻木。

它們乘著那股情緒,純熟地遊走在我身旁,
先是一股真空,
然後,像是天地萬物同時意識到這個真空,
同時爭先恐後地擠入、擠入,

踐踏!





如果我瘋了,那我的心智當然也就不存在了。
那我給自己與眾人的自白書,
將會是它寥寥近十七年中的唯一痕跡,

唯一,比任何字句都更接近坦誠的痕跡。

我必須這麼相信著,
如果我真的快瘋了,我真的時日無多,
如果這一切的導向,都多麼地看似歸於心靈的死亡和敗壞,

那我及時──幹,太厚顏無恥了──地釋出一點點誠實,
還是有辦法對這唯我的、人與人之間缺乏實際交集的世界,
提出一些還算俐落的抗議吧。





我必須再次道歉。

我花了太久的時間去說謊,
以致於可能放走了恢復正常的機會。





我只希望我能對自己和人們誠實。如此而已。



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    創作者介紹
    創作者 johnruby 的頭像
    johnruby

    johnruby的部落格

    johnruby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6) 人氣()